空蕩的會議廳內陽光充裕，百葉窗全部拉上去，淡薄的光線鋪滿木質桌面，打亮房間陰暗的一隅。

陸歸也就靜靜坐在那，手指屈起格外有耐心地敲打著幾面。

助理掐著表走進來，“也哥，已經九點了。”

陸歸也瞇起眼，毫不留戀地起身，“走吧。”

頂層全是會議廳，平常人跡寥寥，今天卻格外熱鬧，無非是因為他來公司，女員工都想碰一碰運氣，看一眼比男藝人還要清雋的容顏。

或許，會走大運得到大導演的青睞。

電梯前，數字不停變換，陸歸也闔上眼，直到提示音“叮“一聲響起，電梯門緩慢敞開，耳邊急促的喘息聲很清晰，清晰到可以感知到來人的情緒，慍怒，恐懼，甚至有些氣急敗壞。

陸歸也睜開眼，目光蜻蜓點水落到她身上，然後，走進電梯。

助理亦步亦趨跟上，但遲遲沒有按下一層的按鍵。

氣氛凝滯，寬敞的電梯廂內靜到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。

今晨沈吸一口氣，轉過身，“陸導，我想和你談談。”

陸歸也垂眸，表情看不出喜怒，拿打量的目光端詳著對面的人。

為了配合拍攝，女孩穿一件緊身的吊帶上衣，隨著直起身的動作，纖細的腰肢，明顯的蝴蝶骨，一並凸顯出來。

頭發淩亂地耷落到胸前，遮住半邊鎖骨，而眼妝此刻暈染開陰影，有點狼狽。

他胸腔中積壓的郁氣突然一掃而空。

今晨擡頭直視他的眼：“路上堵車，抱歉。”

陸歸也低頭看她一張一合的嘴唇，收起眼底深濃的情緒，“出去。”

今晨怔楞住，垂至身側的手攥成拳，鼓起的勇氣被他這句話一點一點抽光。

她抿住唇角，轉身走出一步，手腕被身後的人拉住，他說，“不是你。”

助理快速閃身離開，不忘給他們按下關門的按鍵。

攥住手腕的指腹，炙熱，滾燙，今晨下意識掙了掙，忽然意識到自己來是做什麽的，最後停下動作。

陸歸也覺察到她的乖順，怡然享受她態度的轉變，啟唇說：“我說過，等你來找我，事情就不會那麽容易了。”

今晨松開緊抿的嘴唇，訥訥點了下頭，“我記得。”

陸歸也放開她的手腕，伸手按下數字1，在電梯運作前，饒有興致勾唇，“到達一層前，你最好可以說服我。”

今晨轉頭，數字開始減小，她深知這男人的脾氣，一旦決定的事情誰都無法改變。

電梯到達二十三樓，面前的人依舊一句話不說，拿那雙清澈的眸子盯著他，陸歸也喉結動了一下，撇開眼不再去看她。

今晨咬咬牙，伸手開始解吊帶衫的扣子，輕薄的布料掉落在地。

她閉上眼，長睫不停地顫抖，電梯落到十六層，緊身熱褲褪到膝蓋。

陸歸也透過一側的墻鏡，目睹了她所做的一切。

今晨控制住聲線抖動，手指搭到內衣的暗扣處，瘦削的肩膀止不住顫抖，她的自尊被她自己，碾在腳下，一絲不剩。

“夠了。”陸歸也眸色漸深，強忍住聲音起伏，扣住她的手腕，“我自始至終沒有要你做這些的意思。”

今晨猛地擡起頭，眼眶泛紅，“那你……”

陸歸也：“我只是想讓你乖一點。”

“……”

今晨看了眼馬上抵達的樓層數，臉頰染上酡紅，牙齒咬住下唇，她再度理解錯了他的意思。

不過，現在把衣服穿上還來得及嗎。

電梯到達一樓，今晨下意識朝後方退了兩步，陸歸也就站在她的身側，擡頭便是他緊繃的下頜線。

耳畔傳來布料磨擦的細簌聲，皮膚接觸到冰涼的衣服，激起一陣寒意。

陸歸也脫掉風衣將懷裏的人牢牢包起來，低頭看到她染著紅暈的耳尖，忍不住伸手捏住，“小晨，我希望有一天，你是自願與我坦誠相待。”

今晨不擡頭，卻能感受到他眼神的炙熱。

男人略帶笑意的聲音在她耳畔落下，“在這之前，我會把最好的捧到你面前。”

“不不不，不用了。”今晨牙關打顫，猶豫一會兒，從他懷裏鉆出來，“陸導，我只求您一件事，別為難我父母。”

嗬，這就開始和他談條件了。

“還有呢？”

今晨裹緊風衣衣襟，典型順著竿子往上爬不知進退，“能不能，和我保持距離？”

“……”陸歸也眉梢抽動，眼底無波無瀾，“不能。”

她輕輕咬住舌尖，心底沒來由的有了半分底氣，“可是你說過，只想讓我拍你的戲而已。”

“我記得我當時也說了後面的話。”

他側頭望向她，神情難辨，看到她瞬間緊張的模樣，以為小姑娘開始反思了。

結果，今晨斟酌好說辭，吞吞吐吐回覆：“我怎麽不記得？”

“……”叫不醒裝睡的人。

陸歸也擡步走出電梯，門外沒有人，今晨動作幅度很小地蹲下撿起自己的衣服，跑出幾步，“那個，我去穿衣服。”

他用手背抵住嘴唇，但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和得意的表情。

和她保持距離，聽起來挺有意思。

今晨第二次坐上陸歸也的車，駛出市中心，行道樹在窗外急促掠過，她眨眨眼試探地問：“陸導，這是去哪啊？”

陸歸也瞥她一眼，言簡意賅：“我家。”

今晨睜大眼睛，不確信自己是不是選擇性耳聾了，“啊？”

“給你約了新的經紀人。”停在路口處，他習慣性敲了敲方向盤，挑著狹長的眼尾睨她，“你說的，我答應了。”

今晨沒像他預料中的陷入驚喜：“等等——”

陸歸也歪頭，微瞇起眼，濃深的眸子漸沈，“又反悔了？”

她搖搖頭，手指抓著安全帶的力道逐漸加大，“我和那個經紀人簽的約是五年。”

所以在合同期解約要賠償違約金，不過出了會館那種事兒，不靠譜的禿頂少年竟然沒來訛詐她。

陸歸也揚起下巴點了點置物櫃，示意她打開看，今晨不明所以，伸手掀開灰色的遮蓋物，櫃裏有一盒煙，兩個精致的打火機，還有，一份文件。

翻看完，最後落款處是陸歸也淩厲的筆跡，他親自上門解約，並將高額近乎賠本的違約金支付，拿回她的合同。

今晨思來想去，覺得那公司的人不好糾纏，她抿住唇角看向身側的男人，“他們那麽好說話嘛？”

“剛開始是不想放人的。”陸歸也不緊不慢打轉方向盤，語氣淡淡，“最後保不住公司了，才知難而退。”

今晨闔上文件重新放回置物櫃裏，她幾乎可以想象到他是用什麽手段逼退禿頂少年，不過對方什麽心情，都和她無關。

心裏甚至有點幸災樂禍，轉念想，就算她今天不主動上門，這個男人依舊有辦法將她逼到無路可退。

車停在公寓樓下，陸歸也將車泊進臨時停車位，沈思了兩秒，“我幫你解決這些事，你難道不應該感謝一下？”

他語氣很強硬，尾音上揚表達出來的根本不是平常的詢問含義。

今晨卷起舌尖頂了下上顎，很沒骨氣地，軟下態度，“謝謝你，我會好好努力盡最大可能，為您賺錢。”

陸歸也緩緩掀起眼簾，呵笑出聲，根本不吃她這套有意諂媚。

今晨和他僵持著，最後挺直的脊背塌下，今早趕去拍片子，沒來得及吃飯，所剩無幾的精氣神全用來應對他，現在渾身沒勁兒，低血糖的癥狀上來，小臉慘白。

陸歸也勉為其難放過她，“下車。”

掏出手機撥通酒店公寓的服務號碼，讓他們送餐到頂層，談話間看了眼車外的女孩，“中餐，粥要熱的。”

***

新經紀人來敲門時，今晨正低頭解決盤裏的食物，那顆肉丸像和她較勁似的，夾了五六次都從筷子上脫落。

陸歸也打開門，低頭看向來人的鞋，“你什麽時候那麽寒磣了。”

說完，從櫃子裏拿出一次性拖鞋扔到他面前，“聽說你最近想簽新人？”

秦晉剛處理完手下藝人的緋聞，危機公關的緊迫感還沒褪去，怨聲載道，“對啊，想簽一個乖一點的女生。”

陸歸也低低“嗯”了一句，手指從口袋裏抽出來，“我這有個人，你帶她。”

秦晉一時詫異，脫鞋的動作頓住，什麽樣的女生值得讓陸歸也親自請他來，目光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，定格在桌前垂著頭的人身上。

今晨終於夾起肉丸送進嘴裏，聽到聲音緩慢擡起頭，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。

秦晉咽了口口水，彎下的腰突然閃到，疼得他嚎出聲，“也哥，我這不是廢品收容所啊。”

他本意是想，就算長得一般，也能通過其他手段包裝一下，畢竟有陸歸也撐腰。

紅不是問題。

但這姑娘長得實在太難形容，眼瞼周圍黑糊糊塗著一層不知名物體，臉上紅一塊白一塊。

陸歸也淡睨他，一個眼神，堵住秦晉所有哀怨的話語。

今晨抽出紙巾擦了下嘴角，誠摯地站起來，她認識這人，跑龍套的時候在劇組見過，手下有三個藝人，娛光的一姐，和兩個男流量。

秦晉往後退一步，沒弄清她的意圖，手伸到半空，“你好，我是——”

“秦哥，我認得你。”今晨握住他的手，嘴角噙著笑，“你好，我是今晨，以後請您多多關照。”

程亦歡那套諂媚的話，她這兩周模仿地簡直青出於藍，一把尖細的嗓子，也不像會唱歌的。

秦晉招架不住，求助地看向一言不發的陸歸也，他這算是被“霸王硬上弓”，有苦說不得？

接收到求助信號的男人，面色一沈，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，被室內的白熾燈照個八分亮。

陸歸也上前，將今晨緊握住某人的手拉開。

秦晉感動到差點上前抱住他，“也哥，不然你再考慮考慮？”

陸歸也走到桌前抽出一張濕巾，重又轉身回來，把東西塞到今晨手裏，“擦幹凈。”

秦晉：“……”

好像哪裏不太對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每天相約晚上十點，我們開始日更啦！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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